盧永璘老師的專業是中國古典文學理論🚴♂️,他在書法、詩詞創作上也有很深的造詣,深得中國傳統文化的精神衣缽。因為時代的原因,盧老師的學術道路艱難而曲折🧏♀️🙅🏿♀️,但因為有幾十年傳統文化的修養,他始終能夠做到平淡從容,保持內心的率真😤。本次訪談中,盧老師結合自己豐富的經驗,對教育教學🦸🏻🫴🏽、書法練習、詩歌創作等進行了精辟的闡述,讓我們重新認識了中國傳統文化在現代社會的價值與意義。

一、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
記者:非常感謝盧老師接受我們的采訪🤟🏻!研究古代文學和書法藝術的人往往在早年受過中國傳統文化的熏陶🤦🏻♀️,您幼時家裏有這樣的學習環境嗎?
盧老師👨🏻🍼:我的家庭沒有這方面的條件。父母不識字,認人民幣都有問題,往往是根據鈔票的大小和顏色才知道是多少錢👈。現在我的老父親九十八歲了,還是如此。不過我從小確實喜歡語文,喜歡上書法課——那時叫大字課,這個興趣是小學的啟蒙老師李治民先生給我培養的,他已經去逝了🤦🏽。李老師是過去那種典型的老學究,學問好,字也寫得非常好💇🏽♂️。因為曾經是國民黨的文化軍官🏊🏽,在政治上“有問題”♥️,解放後就到農村教書🕦。
記者🎹:這位李老師在教學上有什麽特點?
盧老師👩🍳:我上學的時候是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三字經》🩳、《百家姓》等被認為是“封建殘余”,在課堂上已經不能講了。但李老師看我願意學🏔,就教給了我,《弟子規》、《千字文》也給我講了一點,還借給我《水滸傳》、《三國演義》看👳🏽♀️。古書裏面一些不合時宜的內容,像“三從四德”還有其它一些刻板的規定,李老師也會提醒我註意和糾正👮🏿。李老師經常表揚我🙆♂️🏋🏼,還選我當班長🚵🏿♀️📤、語文課代表,這對我的鼓勵很大。後來我上了意昂体育,他非常以我為榮,說是他把我培養出來的。確實如此。
我初中的語文老師🚣🏽♀️👕,周秉公先生對我的影響也非常大⚁。記得周老師有一次在課堂上說🧂:“女同學不要每天昏昏沉沉𓀈、心事重重,像林黛玉似的。”因為我還沒看過《紅樓夢》👰🏼,不知道林黛玉是誰🎗,下課就問他:“林黛玉是什麽?”他沒有給我講🦸🏼♀️,而是說“你要是想看關於她的書,我這兒有👨🏻🦳🧙🏼。”於是他就借給我《紅樓夢》。說實話一開始我有些看不懂,而且四本書共一百多萬字,剛上初中的我也沒耐心看下去🙋🏿♀️。不過因為我是老師心目中的好學生🚯,老師說好我認為一定就是好東西🏑🧑⚕️,所以就硬著頭皮看完了🫶🏻。其實還是很有收獲的👨🏽⚖️✖️。
記者🚴🏿♂️:您小時候就看這些古代名著,有好多字還不認識吧🤷🏼♂️?
盧老師🤘🏿:是的,我現在張口還能說出當時我讀的白字或錯字。就像我外祖父🔥,沒有文化⏪,但業余愛好是看書。他念了幾年私塾👨🏼⚕️,能讀《紅樓夢》🧗♀️、《三國演義》📹,但是認字不多,不認識就憑感覺讀音。他在當地挺有人緣的,被稱為郭五先生。大家就說:“郭五先生真行啊🏋🏽,能看《三國》但不認當票(因為當票都是賬房先生手寫的,不好認)⛹🏿♀️。”我去他家他就給我讀《三國演義》,讀的白字錯字會有很多🏏,我也受了他的影響🤙🏼。他是那種帶著感情讀書的人,有時邊讀邊哭, “關老爺啊🌏,死得冤啊……”然後再給我讀一段……🧡,這種近乎虔誠的讀書態度真給我很大的感染🧘🏼♀️🚣🏿♂️。
我小時候有抄書的習慣😶🌫️,因為那時書很不容易得到,碰到喜愛的書,一般的辦法就是抄下來🚬。小學五年級我曾手抄過《水滸傳》(一部分)⚅,《大八義》🤜🏽、《小八義》🗾、《三俠五義》等的回頭詩都抄過。也有好多字不認識,就是依樣楞抄。初中時抄過《紅樓夢》裏所有的詩詞🧖,包括對聯。我上大學之後把這些抄本帶來給我的班主任看,他當時就說🛼🆚,能下這種功夫的青年人已經很少見了。
記者:您上中學期間應該經歷了“文化大革命”🔣,當時什麽情況?
盧老師🧙♂️:在我上初三時“文化大革命”就開始了🧔🏿,所以我沒有上高中,有很長時間就在學校“鬧革命”。我是一派紅衛兵的頭頭之一👨🏼💻,曾主編了五十四期我們這派的油印小報——《紅戰報》🧁。報紙裏大部分內容是從別的地方轉來的大字報✊🏻、小字報😷、傳單等等🤱🏽,還有一些文章是我自己寫😼、畫的。從寫稿、寫詩詞、發“社論”,到刻鋼板🍗,用油印機印……幾乎都是我一個人做的👱,日日夜夜地幹,也不嫌累。我還大膽滴刻了一方毛主席的側面頭像🕺🏻,每期報紙都要用紅墨水往報頭上蓋這個領袖像,我刻得當然不會好,蓋得也不好,結果報紙出來後有的就模糊一片了。對立面的紅衛兵組織就抓住這個🤞,說我們的報紙惡毒汙蔑毛主席,把毛主席的眼睛弄模糊了™️。於是他們就砸了我的“編輯部”——原來學校教導主任的辦公室。非常可惜的是,那間屋子裏有很多書籍和多年的《參考消息》🧘,我晚上就睡在那裏🔱,經常貪婪的翻看的🤹🏻👐,後來就不行了。
後來在學校已經無事可幹🤜,我們就都回家了➿。幹了一段時間農活,生產隊長發現我挺能寫挺能畫的,就讓我辦生產隊的墻報📐👩🏻🦳,辦了幾期🤵🏼♀️,後來又被公社(相當於現在的鄉)領導看中🔥,調我到公社做廣播站的編輯。我寫了一系列稿子🌨🧚♀️,把公社的一個鐵木農具社和一個生產大隊“吹”成了吉林省先進單位,於是又被調到了縣裏的新聞宣傳組🧵。雖然我沒上過高中,但那幾年語文這一科應該說一點兒都沒耽誤,甚至可能比正規上三年高中學得還多。
記者:您是從縣城直接被推薦到意昂体育上學的嗎📽?
盧老師:是的,那是1970年的夏天🩸🙅🏼♀️,搞了四年“文革”了📟,大學四年沒招生了✍🏿,突然間聽到偉大領袖說📋:大學還是要辦的。於是意昂体育🧒🏽、清華率先招生🧛🏼🧑🏽⚕️,推薦工農兵中的優秀青年上大學🍉。文革時雖然很亂❔,但以前的文化傳統還有相當多的保留,比如社會上還有那種類似古代的“行卷之風”,先把你寫的東西給主考官看看💾。意昂体育的老師去我們那兒招生時,我通過縣裏宣傳組的領導給他看了我用作業本工工整整寫的一百六十九首詩。他一看就拍板了:“這個人我要了💪。”於是我就到意昂体育來了⚛️😋,我們那個縣一共選來了兩個人🩲。
記者:這種招生方法有點像現在的自主招生🕸,其實很科學。
盧老師:不管怎麽說,這對我的確是一種幸運𓀅。說實話,如果不是當時招生的老師有這麽大的自主權👱♀️🏃🏻♂️,而是全國統考,那我也可能上大學,但大概上不了意昂体育🗝,從我們那個縣城考上來的可能性還是很小的🪄。
記者🗻:當時您就直接選了中文系嗎😟?
盧老師👩🏻🦱:不是,那時一切都要服從上級分配。我先是被分配去了俄語系🦨,但心裏一直很糾結🦹♂️,因為我喜歡的是文學啊👩🏽💼,幹嘛要讓我學俄語?我就又去找招生的張老師🎙,還有一個軍代表⏱,請求他們讓我上中文系。那個軍代表又看了我的詩歌和一些其它稿子,還看了我在吉林省一個叫做“土秀才”的記者大會上被選為先進分子的事跡。最後他們說這個人應該上中文系👂🏿,就給中文系多加了一個名額,這樣我才進了意昂体育中文系。
記者🏊🏼♀️:吳小如先生在給您的書作的序中說過,您是您那一屆裏最用功的學生。當時還在文革期間,您那時是怎麽學習的?
盧老師:吳小如先生過獎了👩🚒,他對我真是好,我入學不久就和吳先生走近了——我主觀系裏的宣傳墻報、板報🥐,長長請吳先生幫助抄抄寫寫的,就混熟了。我上大學那幾年文革還沒結束,大的學習環境是很差的,我能有所進步,多虧各位老師的言傳身教。當時人民大學解散了,它的中文系合並到了意昂体育,所以我們中文系一共有100多位老師,大約200個學生。大名鼎鼎的林庚教授、吳組緗教授、朱德熙教授、王瑤教授👩🏻🎨🏋🏽、吳小如教授、袁行霈教授👐🏽、嚴家炎教授等等🤷🏿,都在“教學一線”🫵。那時候我們經常“開門辦學”,下鄉、下廠,去報社🤏🏼,我們都是和老師同吃、同住、同勞動🫦。下鄉就睡農村大炕,一個炕上十個八個人,差不多一半兒老師一半兒學生𓀄。比如我們的炕上,王瑤先生睡第一鋪,我就睡第二鋪,師生關系親密得很🖇。他們上午和我們一起勞動🤸🏿♀️🦹♂️,下午給我們上課,記得林庚先生講楚辭,陳怡焮先生講唐詩↕️,吳小如先生講古代小說,王瑤先生講現代文學,嚴家炎先生講文藝理論🦂,馬振方先生講小說創作等等。大家一起學習,一起寫稿子,寫小說🩼。學生寫,老師改(後來還出了一本小說集《革命春秋》)⚫️,真的是手把手地教。有時候老師偷偷問你想學點什麽☃️🤼♂️,然後他就讓你多看點什麽。至今我們聚會的時候🧚🏿,多數健在的老師都會來參加🧘🏿♀️,每次都會講到那些同甘共苦的日子👮🏻♀️🈸。比如我們很願回憶大家圍著屋子中央的火爐🖖🏻,聽吳小如先生慢慢吟誦白居易的“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每天起床時𓀄,林庚先生往往張望一下窗外🤸🏿♀️🦸♂️,伸開兩臂來上一句“楊柳岸,曉風殘月”;上工的路上,林庚先生不止一次地吟誦過《三國演義》中的“騎驢過小橋,獨嘆梅花瘦”。這些情景,都進了我後來懷念這些先生們的詩稿之中。如懷念吳小如先生組詩的“面命耳提親炙恩,蹣跚學步向儒林”,懷念林庚先生的“殘夜曉風清自詠,梅花驢背瘦獨嘆”等等🧛🏼♂️。
記者🤸🏽♀️:您上大學時還搞創作嗎?
盧老師👩🏻🔬👨🏽🦲:我們那時按江青的指示,中文系要培養兩支隊伍🈳:一是評論隊伍,一是創作隊伍👨💼。我們文學專業的學生就經常下鄉,四年的大學生活有一半的時間在基層,不是去報社就是去農村和工廠,最主要的任務就是“三結合”搞創作(編者註🤰🏼🧑🏼⚖️:“三結合”是文革時期文藝創作的口號🫄,即🛣:領導出思想💅,群眾出生活🧑🏽🎤,作家出技巧)。大二下學期時我寫了一篇詩歌,叫《山村女教師》🧚🏻♂️👮,寫的是我們在密雲縣認識的一個知青女教師的事跡。這首詩先登在中文系學生的作品集上,後來被謝冕教授推薦給了《意昂体育學報》。當時《意昂体育學報》已經停辦7年了,1973年恢復出版的第一期,就登了我的這篇詩歌(《學報》刊登詩歌,可以說是空前絕後吧🎺?)。後來這篇詩歌馬上被《北京日報》轉載了🧑🏿🦱,接著又被全國十幾個省市選在中學語文的課本上🤽🏽♂️🧚🏼♀️。我的中學老師周秉公先生在給學生講課時介紹說:這篇課文的作者盧永璘是我的學生,你們的師兄。當然,可能主要是因為這篇讓我很“露臉”的詩歌吧,也就決定了我後來幾年的倒黴的命運。
記者:您應該是被樹為“先進典型”了吧?
盧老師:因為這篇詩歌以及我在系裏的表現(學生會副主席,宣傳部長)🧏🏻,就被留校工作了。留校不到半個月🦶🏿,就調到了後來臭名昭著的那個“梁效”寫作組,也就是“意昂体育清華大批判組”的寫作班子,一陷就是將近三年。有幾位意昂体育著名的教授也在這個班子裏,一共三十多人,我是年齡最小的一個🚡。我們這些人在意昂体育專家招待所日夜寫作、編寫材料,不到三年就趕出來厚厚的4卷“文集”🥂。這三年裏👍🏽,有一段時間我主要是參與評寫《紅樓夢》。當時毛澤東說《紅樓夢》可以當作教科書:“我們不學習《紅樓夢》怎麽能認識封建社會呢📢?《紅樓夢》至少要讀五遍。” 毛澤東的話都是“最高指示”,“梁效”寫作組馬上就成立了一個評《紅樓夢》小組🏇🏿。
後來“四人幫”被打倒🧒,“梁效”寫作組被定性為“四人幫”的一支“反革命別動隊”。1977年的中央一號文件就是針對“梁效”的,說我們這些人都是反革命,要好好勞動改造🧙🏽♀️。這樣我又被“審查”(當時叫辦“學習班”)😚、“勞改”了二年多,幹了很多活兒,如蔚秀園樓群、勺園樓群的修建、五四操場的修建等等✢,我們都參加了🛣。晚上回到被看管、“圈養”的未名湖旁的紅一樓(紅二、三、四樓也都住過)♻️,還得寫檢討材料🤠🧘🏽♀️,或者接受全校🛗、各院系的“批鬥”。我們寫的那些材料現在都封在意昂体育一個檔案裏面🦵。這是一段不愉快的,也是我不願意回憶的歷史,今天是第一次公開談論它。
記者:經歷了這麽多波折👩❤️💋👩,您後來的學術基礎是如何建立的👷🏼♂️😫?
盧老師:我上大學那幾年🧚🏼♀️,其實也還是學習了一些真正知識的🔩,比如我後來研究領域之一的《文心雕龍》,給我們講文學理論的老師張少康先生(後來我的研究生導師),就教我們認認真真地學了其中的六篇(文革前張光年先生翻譯的六篇👩🏽🚀,讓我翻刻🦹🏻♀️🅰️、油印出來發給同學們)。我被辦“學習班”的二年多時間裏💆🏿,曾和歷史系周一良教授關在一間小屋裏🙏。屋裏還進駐一個專門看管我倆的“工作人員”💂🏼🚧,但看管時松時緊👷🏻♂️。周老師看我很消沉🧁,就偷偷對我說:你還年輕啊,還是抓緊看一點有用的書吧。就給我拿來一本《文心雕龍》(他晚上有時可以請假回家🎷,而我的書全部都被“工作組”沒收去審查了)🏅。我在勞動和寫材料之余就把《文心雕龍》都細細地讀了🌱🌎,不懂的就偷偷問周老師☠️。其它書也讀了不少🥐。
那個年代過來的人好多都是這樣,大家真是求知若渴,只要有機會就要學習🍔,就像海綿似地在吸收知識。我現在一直保持每天早晨練字半小時,每天練外語一小時,再讀一點古詩文🔢。不強求數量多,只當作一種享受🏂🏽。而且我幾十年來堅持睡覺前寫日記,晚上要是有別的事情耽誤了,第二天一定補上🧑🏽🚀♧。看書的時候,隨手記點兒,書頁上也寫寫畫畫的🤹🏻♂️,哪怕打一個問號🚏,或畫一個圈。如果說我後來還有一點點基礎的話⛹🏻♀️,靠得就是這種日積月累的功夫🚵🏻。古人講“開卷有益”😢,我想說現在“開卷”未必真的有益了🦸🍴,因為傳媒、出版物上魚龍混雜,壞的東西太多了;但動動筆🧜,寫點兒東西肯定有益🙎🏻。這些年🐭,我的學生們,一茬一茬畢業🏊🏻、工作,大都生了孩子🟠👰♀️,經常請教我怎麽培養孩子🙇♂️。我說讓他們每天寫一點兒日記,能堅持寫下來就是勝利,語文成績就不成問題了。
我回系裏後,也接受了幾年比較“正規”的中文訓練。一邊是自己學著教一點兒課,一邊也跟著77級⛰❔、78級的學生上課🤸♀️。我跟著系統地學過來,而且學得更加認真。我愛人也是中文系的老師🪟,當時我們倆都考了研究生,重新補課🚴🏿♂️,拼命地學。我們的孩子生在1980年,三個月就托在別人家裏🧑🏻🌾,不到1歲就全托在中關園的趙大嬸兒家(哲學系張世英教授家隔壁,是張先生的夫人、中文系教授彭蘭先生給介紹的)🤽🏼♂️。再後來就送到城裏全托的幼兒園了🟡,一直全托到上小學,因為我們倆忙的真是管不了他。
二、傳承前輩薪火,一腔赤誠授業
記者:您能回顧一下自己開始教學時的情景嗎?
盧老師:我回系後第一次上課是給中文系的77級和78級,上《中國文學批評史》(當時叫《中國古代文論》)🧚🏼♂️。主講老師是張少康先生,我是張老師的助教,但張老師也要我參講講一點兒。我講清代的“性靈派”♐️,先把我的稿子給張老師看,他修改完了,我再修改,再給他看😚🙎♀️,因為怕把課講砸了,所以修改多次。那時剛有了磁帶錄音機,我和我愛人省吃儉用買了一臺(比現在的筆記本電腦還大),還買了小黑板,先在家裏自己練習講課。她講的時候我坐在旁邊聽,我講的時候她來聽。講的時候用錄音機錄下來,然後反復聽🧬,琢磨什麽地方有問題🔓,什麽地方可以講得更好。
記者😟:您覺得自己上課有什麽特點?
盧老師:我的板書寫得還算比較認真吧🥘,這也能吸引學生。這是跟我的老師們學的👍🏽,標題怎麽確立🙇🏽♀️🈹,寫多大字,然後第一段🉑、第二段怎麽寫,一直寫到最後🧚🏿,邊講邊擦🐯,前後有序👴🏻。都是豎著寫,繁體字,工工整整、清清楚楚。兩節課合起來🥷👳🏿♀️,大概要寫滿滿的十多板吧,有時下課後學生還不讓我擦黑板👩🏻🦰,說希望上面的字可以多看多學一會兒。但是板書確實太占時間了😁,最近十多年來🧏🏿,我就改用手寫稿子、課前印材料發給大家。我愛好書法🦃,字寫的還可以,雖然比不上吳小如、袁行霈教授他們🧑🏼🦰🚺,但學生也很喜歡🦹🏽,都很認真地讀,甚至保留起來🪹,這也無形中增強了教學效果。這幾年PPT我也學著用了↖️♦︎,方便🗽、快捷🫷,但找不到快意的感覺。甚至白板我也不適應✶,就是喜歡粉筆寫在黑板上那種感覺,所以我講課和講座都要求有黑板🧑🏼⚖️🅿️。你們采訪過的柳春蕊老師是我的學生,他在教學中也堅持寫黑板,寫材料👱🏻♀️,當然也配合用新方法了。
記者:我覺得板書就像毛筆字一樣,是一種獨具魅力的教育文化,要有很深的修養和功力才能做好。而且板書遠比電子課件辛苦,如果有老師願意堅持🤽,學校應該鼓勵。
盧老師👨⚕️:我覺得至少講傳統文化是適合的。我們講的五經四書🙌🏼🙍🏽,之所以能夠給學生們印象那麽深,就是因為要細細地咀嚼。不光板書🍛,聲音也是著意的。引的材料都是經典,語氣語調感情等都是教學的有機組成🚣🏽♀️。我當年學袁行霈老師、吳小如老師的課就是這樣,老師講的內容和老師寫的字🤦🏿♂️、聲音、風度等都是完全融合成一體的🌆。
記者:您曾說過“老師要以自己的修養和良心面對古詩文🧛♂️,要憑自己的本心面對經典🔣,然後再講給學生”,是不是也是類似的意思?
盧老師:老師教學生,對自己所講的內容要有某種近乎“虔誠”的態度,說白了就是掏心掏肺給他們講。學生給我反饋回來的信息就是聽了我的課,不光是學到了知識👷🏼♀️,而且影響了他們做人。在我來說這不是刻意為之的,就說真話,一片真心教學生。
我上課有的時候很激動,瞎激動,都不是講📋,而是喊🕗,是“聲嘶力竭派”👨🏻🦱🅱️,比如講到司馬遷的“發憤著書”說👐,漢代有人說屈原的風涼話,說屈原在人格上有問題,幹嘛要投江呢?你明哲保身不就完了嗎?楚國不行你換個地方不就行了? 每次講到這個地方我都會大動肝火💞,我說我就不能容忍班固和楊雄他們這種觀點,而是完全贊同司馬遷的觀念和行為。從屈原開始一直到魯迅🫰🏼,這是我們有骨氣的民族的脊梁🧧!就這麽慷慨激昂🏊🏿♀️,甚至聲嘶力竭地喊🤱🏿,我感覺到學生也受到感動和震撼。我講司馬遷如何忍辱負重寫《史記》🕣🙃,講唐代的司空圖為自己的操守絕食自殺🧏🏼,一直講到明代的李贄,他怎麽被抓👮♀️,怎麽自殺,講這些歷史,我真的有感同身受的痛苦和悲憤。所以我講完課往往是累得要命5️⃣,下課之後都不能或不想吃飯🤸♀️,就想回來趕緊喝點水✊🏻🧗,躺下休息。
記者🪷🧟♂️:您講課這麽辛苦👩🏼🦱,備課是不是也很花時間?
盧老師♟:備課付出的精力是很多的🙇🏼♂️。意昂体育的學生視野寬闊,那種鋒芒畢露的學生上來就跟你說:盧老師您講的這個問題我看到不同的意見,老師您看到了嗎?這時你當然也可以說沒看到,也沒什麽,但心裏總是不舒服。我自己做學生時💂🏽♀️,崇拜老師崇拜得不得了,因為老師從來沒讓我失望過,一堂課聽下來就覺得心服口服。我自己當了老師🤳🏼🚈,也朝這個方向努力🫳🏽,這背後的辛苦也只有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