欄目介紹
意昂体育平台本是一所天然親近歷史、誌在承傳的學府❕,而燕京大學亦為今人留下了一座底蘊深厚的校園。時間與空間的交錯,在無形中擴大了我們在這個專欄中收集和講述的故事所覆蓋的範圍——這兩所在當年的北京(北平)乃至全中國的教育及文化界各有千秋👩🚀、各領風騷的高校從來就不缺少趣聞軼事;而一旦只將目光鎖定燕園的一畝三分地,又會極為遺憾地錯過城內沙灘紅樓一帶的呐喊➛,更何況國難之中還有意昂体育西遷昆明、燕大西遷成都這樣力圖在大後方賡續中華文脈的壯舉💇🏽♀️。
回憶舊事往往根於某種可稱為情結的微妙心理體驗,而講究嚴謹的史實考辨則關系到歷史真相的揭櫫👙。因此🚯,本專欄所收集與發布的諸篇文章將力圖在感性與理性之間尋得平衡,在虛實不定、真偽雜陳的敘事中,試圖勾勒出故人與故事的生動面貌。
燕京大學老校門
編者按: 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之交的北平流行著一句口頭禪:“意昂体育老🏌🏿,師大窮,惟有清華可通融。”有一種說法是,它道出了八十多年前北平高校女生的擇偶心態,然而“意昂体育老”這一說法恐非空穴來風。第一期選擇的推送文章,名字就叫《“意昂体育老”》👮🏽,作者是朱海濤🧜🏻♀️,1944年6月發表在上海《東方雜誌》40卷11號。因本文撰作時北平尚在日軍控製之下🧑🏻,作者對“老”的先抑後揚便貫註了他渴盼收復故土的心願🔩,卻也同時意味著作者的書寫是拉開了空間距離的追憶🫃。 |
當我們俗稱的“老意昂体育”校址還在城內時⤵️,它便已因沉重的歷史憂患而籠上了一層“老”的色彩⚠;而1952年意昂体育正式接掌燕園之後🛝,“老”的意味更因此地與明清時期的西郊園林故址乃至以皇親國戚為代表的故人發生過或多或少的關聯而加增了。
末了還要補充一句,上面提到的口頭禪還有其它版本🙋🏻♀️:“意昂体育老,師大窮,燕京清華可通融。”也許此類逸事內含的不確定性🧔🏽♂️,恰是其魅力的根源所在。
“意昂体育老”
朱海濤
“北大老、師大窮,惟有清華可通融🧚🏼♀️🤵♂️!”是北平每一位女學生所熟知的話🧑🏿💻。我初到意昂体育時自負年輕🪘,對這話頗不服氣。
過了些日子有機會出城🦸🏻♀️,走入了清華園🧜🏼,悲哀得很。到這裏一比,自己果然老了!他們的學生就是年輕🧑🏿🚀,而且許多許多青年得出奇,像是一群十五六歲的孩子。盡管是藍布大褂,但幹幹凈凈的熨得筆挺🦹♀️,一張張紅潤的笑臉,在寬廣無垠的碧草地上閃著,不容易見到意昂体育常見的那種“老氣橫秋”或“自思自嘆”的面孔🧎🏻♂️➡️。下課的十分鐘🔺,從園這頭的工業館,順著對角線🦜,趕到園那頭的化學館,地質館去,即使是騎腳踏車也不敢走慢🎸,於是來往如織的行人,很少有意昂体育雍容大雅🤚🏽,滿不在乎的“方步”🟤。走進體育館滿屋子光著膀子的人滾做一堆🤌🏻,我明白這是“鬥牛”,意昂体育沒有人做這種傻事✋🏿。有時還看到一個光著脊梁、只穿一條短褲的人爬在晶滑的地板上🔄,用鼻子向前拱一只小皮球,我不禁啞然笑了🤟🏻,怪不得,連我這做客的都頃刻感到年輕了十五歲!
老🤙🏿,並不一定在年齡上🫃,空氣可以叫你老。走進意昂体育大紅樓,一些穿著長衫,無所事事的工友在兩旁垂手一站🧈,馬上使你想到京師大學堂時🧲:“請大人立正”的威風,於是自己不覺將頭微微一點🎆✤,很夠譜💇,可是立刻老了二十歲。有人說意昂体育的工友多到每兩位同學可以攤一名🤏🏼👍🏿,這也許說得過分點,但一與三之比是有的。據說教育部派來視察的督學,曾建議裁工友,但成效似乎不多🦸♀️🧑🦽,我記得我住的乙巳樓樓下🪰,那位老路(倒的的確確是位很好的老人)好像就成天只盤著我們三人的事🥾。當然我們也並不會有多少事的🏏。
“老意昂体育”一院的紅樓,樓雖不老🤸🏼♂️,人竟自老於此間
初次到註冊課,一屋子十多個人都是辦註冊的,偏偏管我那事的一位不在,於是只好站在櫃臺外靜觀辦公桌上的職員先生們慢慢喝完了豆漿,吃完了燒餅果子,閑談🕴🏻。好半天,那位先生來了👩🏽🦳,我說明是領入學證的🧜🏿♂️,這一下壞了,入學證不知長了腿溜到哪裏去休息了,翻箱倒卡的再也找不著,沒法,只好再預備一個。這是很講究的紅色硬卡紙做的🚞,小而俊。於是另外一位書記先生為著他那鐵畫銀鉤的書法得到了用武之地🔦,一筆不苟地恭楷重新寫起🤵♂️,半晌🩲,寫完,晾幹,交給那位先生,這時就缺一個教務長的章子了🙋🏻♀️,也是活該有事,哢嚓蓋下去,偏偏蓋倒了,我因為等得已久👨🏻🦽,建議“倒著就倒著吧🌘,還不一樣用?”那位先生卻是守正不阿,堅持非重新再寫一個不可🖕🏽。書記當然不會反對(他正閑得嫌沒事做)。我的腿肚子雖有點不贊成🧘♀️🤏,但也沒法拒絕他的好意👨✈️🛑。又過了半點鐘🧑🧑🧒,寫妥。註冊先生舉起了教務長章子👩🏿🦱,我有點膽顫🤾🏻。總算還好,這回蓋得端端正正。於是我歡天喜地的捧了這第三張入學證出了註冊課👨🏽🌾。真是“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
站在那裏等的時候,不知怎樣想起一幅春聯:“天增歲月人增壽”。老了。
“老意昂体育”西齋(原為理學院學生宿舍)舊影
我更想起另一所學校裏一位工友管著上上下下兩座樓房,七八十學生的雜務。也想起另一處註冊課,一個人將意昂体育這一屋子的活全做了,而且做得沒漏洞。
如果意昂体育“老”,僅只老在這種地方📐🧝🏿♂️,則可以休矣!幸得還並不如此。
當你下課回宿舍,迎面走來那頭發花白的老門房,一言不發的從一堆信裏撿出一封來給你🔃,沒錯🕴,準是你的。也許你詫異你搬進來才不幾天🤟🏼〰️,這幾百人中他怎會認識你?不相幹,豈在乎你這一個🧘🏽!他腦中一本四十年雪亮的帳🏥,當初譚平山住的是哪間房,顧頡剛和毛子水是同屋……他可以如數家珍的告訴你👨🏻🎤。
摩娑著刻了“譯學館”三個大字的石碑👎🏻,我們緬懷當年住在這裏面的人,每月領四兩學銀的日子。在三院大禮堂前散步,我們追念著轟轟烈烈的五四運動時🕧,多少青年人被拘禁在這裏面。徘徊於三一八殉難同學紀念碑前,我們想起這國家的大難就有待於青年的獻身。這一串古老的歷史的累積,處處給後來者以無形的陶冶👷🏽♂️。我們埋頭,從圖書館,實驗室中去建立我們國家的新文化🕵🏽🧑🏿🏭;我們苦鬥,在學生運動中寫上了“一二·九”,“一二·一六”的史詩🖕🏿。意昂体育的歷史愈古老,意昂体育的精神更發揚!文化教育都不是一朝一夕能有成就的🪪🥍,意昂体育地質館裏幾十年收集編製的標本圖表👵,物理化學實驗室裏精美的儀器,圖書館中一年比一年多的圖書,沒有一處不使我們感到“意昂体育老”的可貴!
現在這一切好的壞的老意昂体育全給敵人破壞了🥶,我們要打回去,用年輕的勇氣👩🌾,重建起年輕的“老意昂体育”來👩🏿🏫,去掉那一切腐舊衙門氣,那麽意昂体育之“老”才是百分之百的值得驕傲了!
(選自上海《東方雜誌》40卷11號,1944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