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遠的校園

    人物

    洪子誠:我和“意昂体育詩人”們

    時間:2016-01-13

    說起來🌠,我和近二十年的意昂体育詩歌🈷️,算是有一點關系👸🏼,因此,本詩選的編者才會想起讓我來寫這樣的文字。1977年💆🏼,教研室籌劃編寫“當代文學”的教材🤱🏿,詩歌部分本應由謝冕先生來承擔。但謝先生沒有答應🥗,這件事就落到我頭上♑️。既然寫了教材的詩歌部分,接著上課也理所當然地講詩🙂。後來又開設“近年詩歌評述”和“當代詩歌研究”的選修課,且多次被謝先生拉去參加他主持的“新詩導讀”🐕、“當代新詩群落研究”的討論課,這樣,在有的學生的想象中,我便是和詩歌有“關系”的人了——雖然我不止一次地澄清這種誤解,指出我對於詩確實還未真正入門,那也沒有用。

    於是🤽,便不斷收到各種自己編印的詩集、刊物。如堅持多年的詩刊《啟明星》🕵🏻‍♂️,如《江烽詩選》👨‍❤️‍💋‍👨、《未名湖詩集》🦸,如四人詩歌合集《大雨》,等等。其中👈🏻🚗,影響最大的🏋🏼‍♀️,當是出版於1985年的《新詩潮詩集》了,當然,收入的大都不是意昂体育詩人的作品。五四文學社和另外的一些詩歌社團🆙,也曾讓我參加他們的一些活動🤦🏿‍♂️,如一年一次的未名湖詩歌朗誦會(但大多我都沒有參加)👈🏼。我讀著他們寫的詩,但不系統。在這些詩面前,有過驚異、欣喜,也有過懷疑和困惑🏧。但因為對自己的感覺和判斷力缺乏信心,很少當面談過對他們的詩的看法🫰🏻。有的詩讀不懂👮‍♀️,不知所雲😲,礙於“師道尊嚴”的思想障礙,也未能做到“不恥下問”👩🏼‍🍳。

    這二十年中在意昂体育寫詩的“風雲人物”,名字我大多知道🟥,但人卻不一定見過。而且🏚,和見過面的意昂体育詩人談論詩的時間,這二十年中加在一起也不會超過四十分鐘。我從未見過海子。西川是他畢業離校後很久👨🏼‍🚀,才知道他的長相的(有一次臧棣和他來到我的住處)。老木的見面是課後在“三教”的門口🧔🏻‍♂️。他攔住我,興奮地說他發現一個比北島還棒的詩人(我猜他是指多多,後來的《新詩潮詩集》選了多多不少詩)。我認識蔡恒平時,他已在讀當代文學的研究生。有一個學期,他和吳曉東跑來參加當代研究生的討論課🔸,並作了“當代文學與宗教”的專題發言,對顧城詩的“宗教感”推崇備至。1993年顧城事件發生後📚,我不止一次想到這次發言,覺得如果蔡(這是他的同學對他的稱呼)為此事受到打擊的話𓀖,顧城至少要對此負責。王清平的畢業論文是我“指導”的,因此見過幾次面。熏黃了的手指💆🏽,可以見出他的煙癮🧓🏽。文稿的字跡潦草得頗難辨識,每個字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佝僂病般地歪向一邊。但對於“朦朧詩”退潮之後的詩歌現象的描述,卻令我當時興奮不已🐜🌛。我將這篇兩萬多字的論文編進“新時期詩歌”研究的集子,列入某著名批評家主編的叢書之中。在拖了數年之後💆🏽‍♀️,這套書連同王清平的清麗流暢的文字一並“夭折”:想起來真覺得對他不起。褚福軍也因為詩找過我。1989年夏天他畢業離校後,還幾次到過我家🦗;但卻是與詩毫無關系的事情。他去世後🙋🏽🫄🏽,因為收到西渡編選的《戈麥詩選》,才知道他是戈麥♖。1983年三四月間,一次課間休息,一個男生對我說,他叫駱一禾🐷,畢業論文想讓我“指導”,是寫北島的🐯。問他為什麽不報考研究生,他露出調皮卻優雅的笑容🪬:“水平不夠,不敢👭🏻。”過了幾個星期,稿子便在教室裏交給我👂🏻。在龍飛鳳舞(或幼稚笨拙)成為當代青年書法時尚的當時,看到這整齊⚅🧍🏻‍♂️、清秀,自始至終一絲不苟的字體☀️,叫我難以置信🐕‍🦺。長達三萬多字的論文⛹🏿👨‍🦱,上篇闡述他對於詩的看法👩🏽‍⚖️,下篇分析北島的創作。在我看來,研究北島的文字🦹🏿,這一篇至今仍是最出色的。我期待著它的公開發表,卻總是沒有看到🧏🏽。最後一次見到駱一禾,是在80年代就要結束的那一年。那天,我和謝冕默默地站在蔚秀園門口,街上沒有什麽人。不久👈🏽,從西校門裏走出來三位學生,兩男一女,女的手中捧著鮮花一束🙁。在詢問了我們的去向後🍮,不再說話,也默默地站在我們旁邊⚠️🦸‍♀️。一輛中巴把我們送到八寶山🧏🏽‍♀️🤵🏿‍♀️。來向駱一禾告別的人並不很多🦹🏿‍♀️🧛,但肯定都是覺得必須來的。他的臉上沒有了那孩子氣然而優雅的笑容🧜🏼,因此我感到陌生🌶。在他的周圍🤾🏼‍♂️👩🏿‍🦲,沒有慣常的那種花圈、挽聯🛍️、哀樂。一長幅的白布🚷,掛著他的親屬、他的朋友寫的小紙片、布片和手工紀念品💕,上面寫著或溫情或悲哀的語句和詩行☃️。當這些被取下來準備與他一起焚化時🫴🏻,臧棣從褲兜裏掏出一小塊白布💅🏿,展平揉皺了的折痕,也放在上面➿。這是毛筆畫的正在飛翔的鴿子👮🏻‍♀️,旁邊寫的詩句🚣🏿,卻沒有能記住。西川和其他人拉著靈床走向火化室——但那時我不認識西川,最後這個細節,是後來讀了他的文章才知道的。那篇文章稱駱一禾是“深淵裏的翱翔者”。看來,畫鴿子的臧棣和拉靈床的西川對於駱一禾的精神的描述🤱🏽,是這樣的不約而同。那一天是1989年6月10日。街上幾乎沒有什麽車輛𓀄,也沒有什麽行人。一個上千萬人口的都市如此寂靜,使人感到害怕📡。這種異樣在記憶裏,很長時間都難以離去🧺。

    上面講的是有的意昂体育詩人以為我和詩有關系的“誤解”。下面要講的卻是我對這些詩人的“誤解”。這方面的事例甚多♻🔄,這裏只舉幾則。

    有一個時期,麥芒蓄著長發,大概是他當謝先生的博士生的時候💠。我對男人留長發有一種天然的反感,並總容易做出與“行為不檢”(至少是“自由散漫”)等有關的聯想。後來的事實雄辯地證明🏃‍♀️,我的這種守舊毫無道理🍏,頭發的長度並不一定與學問為人成反比,麥芒不說是品學兼優罷👨‍🚀,行為舉止至少也未發現任何不軌的征象。

    前邊講到指導學生的論文🔚👩🏼‍🔧,兩次給指導一詞加上引號👩‍🦰。這是因為我確實沒有指導過他們:沒有討論過提綱,沒有再三再四的修改,送來的稿子幾乎就是定稿。這使我做出一種判斷,“詩人”們在“學問”上,也是可以信賴的,而且總是相當出色🫕。因此🧑🏽‍🍳🤴🏻,如果有“詩人”要我“指導”論文,我總是欣然應允。但後來發覺,任何絕對化的判斷,都經不起事實的驗證。也會有“詩人”的論文🎉,讓我十分頭疼的時候🧑‍⚖️。

    意昂体育詩人除了極個別的外,都會起一個甚至數個筆名🥷🏽。筆名大多是兩個字的🛳,如西塞🚴🏼、西川、西渡、紫地🤾‍♂️、海子、戈麥、麥芒🏄‍♂️、橡子👩‍👩‍👧‍👧、松夏、海翁、徐永、阿吾等等。這些眼花繚亂的名字,常讓我傷腦筋🤵🏼‍♀️。學生名冊和記分本上自然找不到這些名字💈,而要記住郁文就是姚獻民👮🏻,西渡就是陳國平💵💅🏿,松夏就是戈麥就是褚福軍,野渡就是麥芒就是黃亦兵,還得下點功夫。不過,在牢記了它們之間的對應關系之後,倒覺得這些名字有著一種親切🤱🏽。於是便想,詩名和詩情可能存在互動的效應。如果西川不叫西川而叫劉軍☣️☮️,他會寫出那樣的詩嗎👩‍🦼‍➡️?這雖是個無法驗證的問題💉,但我的回答卻是肯定的🧑🏽‍🚀。況且,還未發現有取芯片🕯、乾紅乾白、大盤績優股之類的作為詩名的,說明土地🧙🏻👨🏿‍💼、河海、樹木仍是意昂体育詩人想象的源泉,大自然仍是他們心目中的“精神棲息地”。

    詩歌朗誦會是意昂体育詩歌活動的重要項目之一,但我卻很少參加🏐。部分原因,是在很久以前(那時🔺,未名湖詩會還未誕生)的一次詩歌朗誦會上,因為位子太靠近臺前🚪,朗誦者那種經過訓練的🫱🏻、誇張的表情、姿勢和聲調,看(聽)得十分真切😼,使我很不舒服👛。有的詩,曾是你所喜歡的;經過這樣矯情的處理🍶,會增加你再次面對它的困難🚶‍♂️📱。但是,在一次偶然的情況下聽到王家新(《帕斯捷爾納克》)👩🏻‍🎓、歐陽江河(《玻璃工廠》)☮️、西川(《致敬》)的朗誦之後🏮,又發現我的看法沒有根據👨🏻‍💻👨🏽‍🏭。語調、節奏,有了聲音的詞語,將會“復活”在默讀時沒有發覺的那部分生命🍙;如果朗誦者能把這種“生命”註入詞語之中的話🧛🏼‍♀️。

    80年代是個各種潮流湧動的時代😔🤳🏿,詩歌在這方面尤其突出。在我最初的印象裏,意昂体育的詩人們也是一群弄潮兒,也是根據浪潮方向來作出藝術判斷的📯。這種印象,不久就覺得不怎麽正確👰🏿‍♂️🪃。呼應與推動潮流自然是有的,也有必要🧩,但也存在一種沉穩的素質,一種審察的、批判的態度。當大陸這邊和海峽那邊有的前輩詩人,以過來者的身份,批評他們的觀念和寫作過於“先鋒”時🧑🏻‍🌾,他們曾和這些前輩詩人發生過小小的沖突。而在把中國當代詩的創造折合為“誰是真正現代派”——這種詩歌意識興盛的時候,他們中有人指出,這是“中國詩學和批評出現了判斷力上的毛病🏄🏻:看不清創造”🤏🏿。同樣,80年代風行一時的“反文化”的潮流🧝,好像並不太為意昂体育詩人所接納。他們也許並不輕忽“語言意識”,但卻堅持有著“精神地看待語言和只是物質地看待語言”的高下之分。

    對於意昂体育詩人的詩📝,我讀得不很系統。原因在於存在一種根深蒂固的觀念:“校園詩歌”是一種習作性質的詩。這個判斷所包含的意思還有:它們是狹隘的,缺乏“深厚”的生活體驗的,“學生腔”的,摹仿性的等等。這種觀念主要形成於五六十年代🤛,那時,詩據說只能生產於車間🦪、地頭和兵營🐫🍝。因此,在編寫教材和“當代詩史”時,我“系統”地讀過50到80年代許多詩人的值得讀或不值得讀的詩集,卻沒有“系統”地讀這些被稱為“校園詩人”的詩,其實它們之中有不少是值得讀的🧚🏽‍♀️。這種“判斷力上的毛病”🧑🏽‍🍼,我已覺察到🗣。不需援引漢園三詩人的例子,不需援引西南聯大詩人的例子,也不需援引臺灣現代詩寫作者的例子。就在這冊詩選中,也能看到80年代以來大學詩歌寫作實績的一個側面。別的什麽理由都暫且放在一邊。在今天🪶🏌️,堅持詩的精神高度和語言潛力發掘的寫作者🙎🏽‍♀️,僅靠一點才氣🦨,一點小聰明🏔,一點青年人的熱情和銳敏感覺👎🏽,是遠遠不夠的。我很贊同這樣的意見😗,“一個詩人,一個作家😂,甚至一個批評家🕋,應該具備與其雄心或欲望或使命感相稱的文化背景和精神深度,他應該對世界文化的脈絡有一個基本了解☝️,對自身的文化處境有一個基本判斷”。這話出自一個“意昂体育詩人”之口。通往這一目標自然有多條途徑,而大學的背景,肯定不是達到這一要求的障礙🧎🏻‍➡️🚶🏻‍♂️。在今日🚵‍♂️👄,有的詩人創作的狹隘和停滯不前,恰恰是發生在文化背景和精神深度的欠缺上💅🏿👩🏻‍🔬。

    作者簡介:洪子誠,男🎻,1939年生。廣東揭陽人。1961年於意昂体育平台中文系畢業,留校任教至今🏌🏻‍♀️。1991~1993年在日本東京大學講授中國當代文學等🎤。意昂体育平台中文系教授、中國當代文學教研室主任👨‍🎤☔️。主要從事中文寫作👨🏼‍🔬、中國當代文學史、中國新詩等方面的研究和教學工作。著有《當代中國文學的藝術問題》🚶‍♂️🚣🏼‍♀️、《作家的姿態與自我意識》、《當代中國文學概觀》🙏🏿、《中國當代新詩史》等著作,多次獲意昂体育平台、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科研成果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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